《李喬小說─荒村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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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、多少恨昨夜夢魂中 (7)

「大南勢隘勇寮」設在細南勢進去名喊「長橋」ke斷崖上頭;「高熊社」lâu「他貝來社」等兩番社就在隘勇寮左右二三里ke山谷底背。

Lia一帶,事實上係先住民後住民雜居ke地方,隘勇防備ke, m̀ 係 liá-teû安居ke先住民,係一群在更深ke山區—「司馬限」、「天狗」等地為巢穴,常常在 liá-teû社群間流動ke「生蕃。」

在食暗餐以前,阿漢抵達隘勇寮。一切依舊,單淨係少一ke酒鬼尤春木。阿漢問「隘頭」:

「我有pûn人開除無?」

「無哇!你出去幾日lè, 到底發生mak-ke事?」

「春木老哥nò ?」

「你pûn人帶去第二日他也pûn人帶走,還無轉來—喂,你面hong,樣仔傷ke ?

看起來,事情就án-ngiòng結束lè吧?飯碗相同保持,可就歸心似箭lè. M̀-ku為了liá-teû傷痕,他在隘寮等了兩日,chang請假轉去。他一行出隘勇寮,就堵到屯兵營隘勇ke「交通員」徐貓仔。兩sà本來就識,互相點頭後,他還要趕路。

M̀-ku行無 yit遠,後背就有人大聲喊他ke名,追過來—係姓張ke夥伴。

「大湖隘勇統制所來了你ke公文。」張講。

「我ke公文?」阿漢ke胸口pûn搥了一拳樣仔。

「隘頭oi你轉去—chhin重要ke.」

阿漢只好轉去。轉到隘勇寮,夥伴都目珠睜大大粒看他,無人講話。「隘頭」lâu一張公文交pûn他,他一看內容係:「茲因故,屯兵營管轄大南勢隘勇寮留隘劉阿漢乙員,予以免職,著令繳交槍械裝備,剋日離開。」

「......」隘頭投過來十分抱歉ke眼光。

「M̀,原來.....」阿漢chhin鎮靜,liá幾日ke遭遇驀然重現腦際。Chhin奇怪,liá時節內心還真係chang期待liá結果樣仔,顛倒有一種解脫ke感覺。

「阿漢,樣仔辨?」

「無 mak-ke, 我,liá就繳交......」阿漢一面講一面lâu新ke隘勇服脫下來。

阿漢繳交公家配品,換自家帶ke「台灣衫褲」以後,無接受大夥ke挽留—留下來食當晝—隨時背tén眠帳等自備用品離開隘勇寮,直奔蕃仔林。

轉到屋,已經接近臨暗時分,燈妹chang挺tén大肚,攬tén四歲ke明青,坐在門口恬恬滴目汁。

聽阿漢ke解說以後,煩勞中,顛倒有一絲歡喜lâu安慰。因為在眼前ke 係:阿漢做得在身邊lè.

「好啦,liá下,合你ke意吧?」

「你樣仔án-ngiòng講?」

「你看:án-ngiòng.」阿漢ke視線久久停在她隆起ke肚屎hong.

「Ên屋背ke塊蕃薯園,做得收成lè.」

「我知,m̀過m̀夠。」

「我想過。Ên也向石輝伯或者葉家租一塊地......」

「租地!單淨有租地!」

阿漢ke心情,她明白。當年全蕃仔林ke人lâu葉姓頭家流血爭地ke 往事,養父橫死ke慘變,她也都親身經歷ke. 她知阿漢ke感覺。

「阿漢,liá係單單ke一條路啊。」

「係啊,單單ke一條路。」阿漢看她一眼,透一口氣。

「都係我害了你......」

「M̀好 án-ngiòng講ke,ên就租一塊地吧。」

「阿漢,苦了你......」

「你nò ?......」

阿漢扶起她,攬起細明青,行入灶下尋食ke. 鐵鑊底背燉tén幾條蕃薯乾。她無準備煮飯。他也m̀想食。

「明青有蕃薯乾就好。」

「無錢買米嗎?Pûn細人仔肚饑!」

「係想......一日食一餐米飯,一餐蕃薯,省一sit.」

「樣做得?你肚屎底背ke細人仔nò ?」阿漢講。

「肚屎底背?......oi你管!」她反頂一句。

「以後,我做m̀得pûn你án-ngiòng做。」阿漢講啊chhin正經。

「以後,我會煮兩餐蕃薯ke米飯pûn你teû食;我食mak-ke, 你m̀ sṳt管!」她也正色應他。

「三餐。」阿漢糾正她,然後lâu她講:「燈妹,你m̀好太苦自家—你以前太苦lè—我討你時就發過誓,定著oi pûn你過好日仔。」

「阿漢.....無好講lè.」

「她想奔走過去攤開雙手,攬緊阿漢,鑽進阿漢懷裏,揉在阿漢懷裏,暱窩在阿漢懷裏。喔,阿漢哪......

然而,第三日朝晨頭,正準備去許石輝家請求承租山田時,屋家來了不速之客;來ke 係屯兵營隘勇站ke交通員徐貓仔。她試tén阿漢ke命運,liá屋家ke命運,從liá yit來yit朝向ke無法度知ke腰幽暗天地lè......

「阿漢哥:恭喜你lè.」徐貓仔講。

「我?會有mak-ke好恭喜ke ?」

「統制所有令,恢復你ke隘勇頭路。」

「喔?真有liá件事情?」

「Liá下就oi你轉去屯兵營報到。」

「到隘勇站?」

「好像oi留你在站底背吧。Liá下就來走。」

「Ke, 阿漢,」燈妹真實chhin歡喜:「Ke 太好lè.」

屯兵營在蕃仔林lâu大湖街之間,日本據台第三年就lâu一ke指揮大細南勢一帶隘勇寮ke隘勇站設在ke片;管理本地區後住民ke警察派出所也在ke片;ke片做隘勇,單淨無外調,係最安全ke.

「我......」阿漢sa面色肅然,想了好一下,然後講:「我m̀做lè.」

「阿漢你?......」燈妹驚一下。

「Ên m̀ 係講好,決心租地耕田嗎?」阿漢盯她一眼。

「阿漢哥:我想你還係去較好。」無再開嘴ke徐貓仔講。

「我 m̀想再食ke口飯。」

「你想:做得到站底背食閒飯—M̀使賣命,nai尋?」

「我係......」

「還有,m̀去,可能m̀好。」

「喔?樣?做隘勇係志願ke, má人會強迫?」

「Ke m̀ 係強迫。」徐貓仔講:「我來時,派出所ke片山大人還特別oi 我帶口信......」

「口信?」阿漢手hong ke笠mà掉落下來。

「大人講:Oi你定著去上任。他歡迎你。」

「歡迎我?」阿漢ke臉頰抽顫m̀停。

「嗯。Án-ngiòng, 你做得m̀去嗎?行吧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