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李喬小說─寒夜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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東洋蕃來了(18)

作者 李喬 漢羅翻寫：Suingi 2012.04.22

　　「阿媽……」

　　「唉！看他，還he細人子哪！」阿媽該年he恁仰向阿桂伯講ke。

　　「阿媽啊……」他該央時he憤然向外衝ke。

　　「莫！莫恁仰！」阿媽還大聲喊：「阿漢！你轉來……」

　　「阿媽……」他講：ngài做麼个oi聽妳ke？

　　「你……你mò-oi聽，ngài跪你好mò？」

　　「阿媽……」

　　「阿媽he對你m̀起，你恨ngài，應該ke。Liá-ha就求你……」

　　喔，阿媽：妳莫恁仰講。妳莫。阿漢早就m̀恨妳了。阿媽。妳莫惦惦企ti該片，mò-oi用該種眼神看阿漢，妳莫流目汁，阿漢一直mò m̀記得有一日oi接妳過來tai ti共下比將他徐阿猛老去以後或者他還kha老ke時節該時來來去去兩邊tai阿媽就做得lâu ên tai ti共下還做得lâu阿燈妹幐手帶細人m̀就he若孫仔m̀ he外孫哩該時ên母子tai ti共下也lâu「阿公婆」擺ti神桌項ngài sṳ̀講阿媽妳he不得已ke he mò妳實在he不得已正改嫁故所ngài阿漢m̀記恨一滴仔都mò記恨正經mò記恨阿媽妳就有時到liá片來tai就好了老了tai ti liá片pûn妳ke兒孫服侍就好——m̀過liá-ha阿媽妳去了妳竟不明不白就去了……

　　記得該日，他僵立ti阿媽lâu阿桂伯婆面前，心肝肚he滔天大浪遍地野火，逼他ti絕境底背掙扎，逼他會隨時瘋狂而炸裂。他盼望來一場大火，lâu自家燒死，燒燬，燒成煙，燒成灰燼；然後定著oi有一下狂風，lâu自家吹散，吹到完全消失，淨淨俐俐。

　　「阿媽，ngài，阿漢ngài oi喊妳一聲阿媽！」他該央時總算喊了一聲阿媽。

　　然而他該半麻痺ke意識之海ke中心處，卻放射等一陣陣清醒ke浪波：阿媽，死了，he確確實實死了。

　　阿媽，含等對人世ke mò奈，幽怨，遺憾，期待；還有烏暗mò底ke懼怖，死了。

　　而mò奈，幽怨，遺憾，期待卻留ti人間，留ti阿漢心肝肚長駐人間。M̀過，liá兜既經混合揉雜並化為單純ke恨，進入他ke靈臺奧底，pûn他一生一世沉重ke負載著，艱苦ke活存落去。

　　Liá一夜m̀知仰仔渡過ke。苟順叔公公婆yi像還講了yi多話；包括先父後生時節ke種種，阿媽再嫁後ke種種。Liá兜，他都聽m̀入去。他也m̀敢pûn心思轉到當遠ke所在。他自家認定一ke方向——該埋葬阿媽ke窖穴ke可能方向，然後恬恬跪下來。他決定就恁仰為阿媽「守夜」。他oi虔誠ke，哀切ke守liá一夜：阿姆啊阿姆，妳去了，妳安息吧。妳歷盡了人世ke千種辛酸萬種悲苦，妳he mò奈ke生命，妳也he捨生ke菩薩——至少ti賴仔ngài阿漢心中，妳he。這下，妳安息了，ha後阿漢只有永抱無窮ke悔憾悔恨，ti心中奉養妳ke靈位定定。喔，m̀，m̀單淨恁仰。Ngài oi為妳復仇！復仇，樣仔復仇喏？阿姆啊！阿漢仰結煞？

　　他，始終mò噭哆出聲，目汁卻緊mò停過；ti雙頰冷涼微麻中，天朦朧光了。

　　「你去馬祖宮面前看看，順便幐手ngài pûn 該兜mò頭屍體尋頭肭？」

　　「你也oi去該大窖穴看看……」

　　他mò接受liá兜建議。Ti日頭透過晨霧射到牛眼樹梢時，他就離開銅鑼灣。

　　再見了，故鄉。他ti心肝肚講：mò 定著以後輒常會轉來看看liá垤傷心地，mò 定著永生永世也m̀識ko轉來。他mò去探聽老姑婆ke下落，還有寄放ke祖宗牌……

　　該，oi到奈去？他完全m̀知。他單淨攬等滿懷悽楚lâu烈火，tui轉來ke路相反ke方向行去。肚飢，pûn他腳步慢下來；他既經慣習肚飢，也學會隨地落食裹腹ke本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