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李喬小說─荒村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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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、多少恨昨夜夢魂中 (5)

作者 李喬 漢羅翻寫：劉敏貞 2009.09.13

但係，má人想到nò ?四日以後，余兆貴liá位巡查補大人來尋阿漢lè: Chhin客氣將他帶到大南勢「警察監視所」，然後送到蕃仔林外頭「屯兵營」警察派出所來；派出所底背，係一位日本巡查做所長，另外一位巡查補原來就係余兆貴。

「到底mak-ke事？」在路上，阿漢kín追問。

「無，無啦，只係oi問話。余從頭到尾liá樣講。

派山所ke巡查喊片山一郎，係略通本地話ke日本後生人。阿漢pûn人帶進派出所，枯坐兩刻鐘，片山大人chang詢問他ke出身經歷等，然後進入主題：

「劉君：今晡日尋你來，mak-ke事，知嗎？」

「M̀知。」阿漢講。他平生還màng lâu日本人liá樣面對面講過話。

「你係羌，羌倒，弒chhin多人！」片山盯tén他。

「我無弒人—mak-ke怪羌，羌倒？」

「大人講你係強盜。」余兆貴lâu他講。

「強盜？講笑！」阿漢不自覺企起來：「我係隘勇，以前，看過牛，放過羊，還種過幾日山園，nai來強盜？」

「坐下！坐好！」片山大人勃然變色。

「無，我無弒人，更m̀係強盜。」

「你在馬拉邦山、上，弒死chhin多警備隊ke皇軍！」

「無—我當過ke邊ke隘勇，m̀-ku我無.....」

「照實講！阿無，ko-re死掉。」片山拍桌仔講。

「無！ke時，我，我無上馬拉邦山。」

「哼！證據，有喲！」

「Mak-ke證據都係共樣，無，就係無。」阿漢ke頭皮發麻，手指尾sit-pá涼涼ke.

片山不再問話，只用銳利像刃ke目珠，直直ke, 死死ke，久久盯tén阿漢。阿漢胸口怒火熊熊，怒火底背有一團冰冷徹骨ke東西嵌在ke 底背.......

「無！ke時，我，我無上馬拉邦山。」

係余兆貴liá-ke畜生！定著係liá-ke三腳仔告密ke. 好lè, 就等tén看吧。萬一真有mak-ke證據—人證m̀使驚，因為má人作證，má人就證明自家也在場，也係「強盜」—ke就認lè !

「余兆貴！你，確實係聽ta ka ?」片山回頭問余某。

「Hai i !確實係！」

「M̀, 他確實有罪ke, 你，立功一件！」

「Hai i !」

阿漢抬頭，朝余某看去，正好堵上余某oi挪開ke目光。Ke目光，有逡巡畏縮ke意思，m̀-ku又立刻強自鎮靜，故意瞪他一眼，還在唇邊掛起一抹飄忽ke冷笑。

「你冤枉人，不得好死！」阿漢衝tén余某講。

「哼—」

下晝，片山巡查親自lâu阿漢押到大湖街警察分室。阿漢平生第一pái在拘留所底背過夜。第二日，pûn兩個本地籍ke巡查補問阿漢口供；內容lâu片山問ke差不多。

「劉阿漢，有話oi照實講，阿無會pûn人毒打ke.」一位好心ke巡查補細聲lâu阿漢講。

「無，我真實無參加。」阿漢堅決講。Liá係昨夜再三思考後下定ke決心。因為，liá一承認，自家可能無命m̀講，還勢必供出其他ke人，liá樣牽連下去，m̀知幾多人oi受災殃，所以不如lâu他來一個死不承認；oi 弒 oi割，隨在他lè.

果然，liá日當晝，他pûn人用麻繩綑綁雙手手腕，吊起來。

Liá係平生第一pái嚐受日本人ke「體刑」，他pûn人懸空吊起一ke時辰左右以後chang有人問話。Liá時節全身早已溼透，褲襠底背滲chhin多屎尿。

起初，他chhin驚惶恐懼。

然後，發譴 ke火熊熊上騰；後來發譴m̀係只有火焰，而係沈重密實ke巨巖，不斷在心頭堆砌、重疊。

最尾，他筋疲力盡，發譴化成幽深柔韌ke恨，沁人內心，也緊緊咬在嘴裏......

他，口腔像oi冒出火來án燥。他已經陷入半迷昏狀態。

「M̀ ! 我m̀甘願暈過去！」阿漢苦撐tén.

「—喂！樣仔？」有人問話。眼前出現一團模糊ke影仔。

「......」阿漢嘴唇囁嚅一陣。

「遽！講實話，就放下你！」講話ke，係一個留有髭鬚ke巡查。

「我m̀係，我無。」阿漢終於發出聲音。

「頑固ta re！」巡查忽然跨前一步，揪住他ke頭那毛：「M̀講？就liá樣吊你死！」

「我無，我m̀係。」

「Ba ka ya ro！」—拍！拍！巡查猛摑阿漢ke雙頰。

「哼！」

「哦？講！m̀講？」

「我無，我無......」

「嚈—嗞！」巡查吆喝一聲，圓身挺進，忽然往他肚屎擂上沈重ke一拳。

「喲......」眼前一烏，他暈過去。

*總督府ke「體刑囚人處置規則」，到明治三十七年(1904)六月chang頒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