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李喬小說─荒村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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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、多少人間不平事(5)

係ke, lâu liá-teû統治者ke鷹犬看m̀到面係做m̀得ke.

三月初,郡役所派人到古阿龍ke屋家,軟硬兼施,oi他teû收回請願書。他teû無má人答應。

第二日早晨,李勝丁等三個巡查將劉阿漢帶到郡役所,用「調查案件」ke籠統名目,將他留置下來。

「你係膿頭,膿頭剔掉,事情就好辦lè.」李某講。

他莫名其妙pûn人拘留十四日。他釋放後chang知,在liá期間,州方面會同郡役所,又再尋請願人兩pái.好加在,liá-teû細農都緊堅持立場,m̀肯放棄原則。

「到底,會樣仔?」古阿龍liá位老人家ke恐懼逐漸加深。

「M̀知,總m̀會殺頭就係。」後生ke彭金城,從細聰明伶俐,係見識較多ke山村青年。

「不論有結果無結果,ên不能軟弱下來。」阿漢苦心解說:「Liá係為天理正義來戰,全台灣都共樣;此地失敗,無定著其他農民獲得成功。」

「別人,還管?我自家就管m̀了啦!」山鄉老農總係比較難以通達事理ke.

「Liá係互相響應嘛。共樣ke,別地方ke努力失敗,也可能ên liá片ke成功喏。」

「Ke就看上蒼吧。」古阿龍講。

「不能單淨看上天,oi看自家正可靠。」阿漢糾正他。

「哼!我看都做m̀得靠!」

「無m̀著,台灣人,還有mak-ke可靠ke ?」

無言。阿漢無言。Liá-teû人ke話顯然十分正確。但係,就án-ngiòng認lè嗎?話講轉來,m̀認又有mak-ke辦法?阿漢不覺伸手撫摸身上ke-teû瘢痕……

但係,新ke風暴又已來襲:

今年夏日來得chhin慢,m̀-ku五月下旬一下「風時雨」過後,氣溫忽然間拔高,以後就無再ko下降。

訂立新佃耕契ke期限會到lè, 也就係二三十家ke土地正式oi成為別人產業ke日期臨近lè.向各級ke請願,相同無消息。文協本部方面,也無任何交代;郡役所、庄役場方面也按兵不動,m̀識ko催告。

Liá下,ke受害者當中,有teû人沉m̀住氣,主張放棄。他teû ke講辭係:

「反正抗m̀過,除了皮肉之痛,牢獄之災外,又有mak-ke用?土地係丟thet定定。生前奈何m̀了liá-teû豬狗惡霸,待在閻王面前chang算帳吧。」

係ke. Liá就係中國人ke性格,更係台灣人ke特性;liá係受盡劫難,屈辱ke種族自然衍生出來ke人生態度吧。

「反正,本島人,生成係做牛做馬ke.」Liá又係另一種想法。

Liá係 m̀好ke情勢。彭金城等後一輩緊張lè,走來蕃仔林尋阿漢叔設法。阿漢瞭解情況後,決定到南湖庄彭家看看。另外命金城請大細南勢方面也派幾個代表過去參詳。

「阿漢叔,昨晡日我弄到一隻羌仔,又肥又大;蕃仔酒也堵好起甕,你來住一宿,好好醉一下。好嗎?」

金城係彭人華ke第二個賴仔,照排行,該喊阿漢一聲姑丈正係,m̀-ku燈妹係彭家「花囤女」;就係彭家m̀承認燈妹做妹仔,阿漢係「續」人秀身份ke,故所後來就稱他一聲「阿漢叔」啦。

「好,ke好。」阿漢答應。

Liá幾年他ke酒量kín大,有sit-pá上癮ke痕迹。飲「蕃仔酒」,係在三十零年前馬拉邦之役,受傷流落「他貝來社」ke時節開始ke. 先住民用糯米釀酒,酒麴泡在糯米缸底背,單淨等糯米「轉酒」滲出乳白色濁酒,就án-ngiòng飲將起來。他teû sa m̀敢;他teû得在乳白色濁酒封裝酒甕三隻月,等渣滓沈澱,酒液澄清後正啟甕飲用。Liá就係阿漢最愛飲ke酒。

Liá日係六月一號。臨走時,大賴仔受阿姆之命陪他同行。理由係:阻止他飲過量ke酒。近來他輒常「轉酒」,抓了chhin多隻兔(吐)仔,故所在pû娘ke安排,單淨好俯首接受。

「阿青他,他也chhin好飲哩!」冬妹憂形在色。

「聽到你pû娘ke話無?」阿姆拉下ke面色中,好像還有sit-bá揶揄ke意思。

阿漢忽然間精神抖擻,心情舒朗十分愉悅。內心好像有mak-ke在燒。

他想,暗晡頭做得來開懷飲暢飲正係。至於明青,嘿嘿,先lâu liá老實賴仔灌醉再講。

「哈哈!」想到liá位不覺笑起來。

Liá一夜,他teû兩子爺lâu金城lâu古阿龍、劉俊梅等,果然都飲得十分盡興。因為經他動以利害,曉以大義後,ke-teû動搖份子都安定下來。

「Ên不能半途撤退;liá一撤,以後就pûn人食定lè.」他肅然講。

「M̀-ku,m̀-ku有效嗎?」

「無效,也不能後退!怕mak-ke,敢講狗仔真oi綁三十來家ke人去殺頭?M̀會,絕對m̀會。理由chhin簡單:他teû內心有鬼,因為他teû一手遮天,他teû明白自家chang係強盜。」

接tén,趁著最昂揚ke情緒,他又作一場即席演講。Án-ngiòng liá-teû人ke勇氣鬪志,又鼓舞起來。

Liá一頓羌仔肉配蕃仔酒,係在逐家交換意見,取得保證立場一致後chang開始。故所無人m̀盡興,時間也拖得chhin長。好笑ke係明青果然chhin遽就醉lè;醉後嚷tén oi轉去,拔腿就往外走。最尾還係老阿爸lâu他拖轉來,並照顧睡妥。

「我還màng醉,可見我 m̀算老哩!」

Án-ngiòng想係chhin歡喜。故所他勤動筷仔,頻頻乾杯。最尾,差m̀多係午夜過後吧,他眠下來。感覺底背圓身往上浮起來一駁仔,然後安頓下來。差m̀多係自家醉倒在眠床吧。他朦朧ke意識底背,還能感覺liá-teû.他笑起來。

他試tén自家緊在笑。M̀過笑聲好像怪怪,好像鼻腔塞滿mak-ke, 呼吸chhin m̀順暢,眼眶也脹脹澀澀。

難道係哭嗎?聽講近來醉了,自家往往會哭。嗯,m̀係聽講,係事實。再醉,總係還維持一絲清醒,故所知自家確實常在酒後莫名其妙哭一場。

Ke, liá下自家係在邊笑邊哭囉?嘻嘻!Liá算mak-ke嘛!睡吧!好好睡,天一光就轉去,轉去,嗯自家還màng全老哩!對!近來逐日都會想起自家還màng老;還màng老chang能做chhin多事情。知無?燈妹啊!阿漢還能做chhin多事情,燈妹妳當然也還màng老囉。故所嘻嘻……

他無聲無息地笑lè,然後拉起鼾聲睡thet.M̀-ku好像chang完全睡thet,一長串哀淒ke「噩狗喊」-狗見到妖魔鬼怪時發出ke悽厲懼怖喊聲-忽然間傳過來。

嗯,m̀只係「噩狗喊」,大細狗羣發譴又驚慌ke吠喊哩!他醒lè,一絲異樣ke感覺浮上心頭,他爬起來,tui竹窗往外瞧去。

「啊!」